Jelly_姜姬_猹

【尤弥尔】217

一点现代的尤弥尔单人

     尤弥尔被自己爹起了个贱名说是好养活，爹完成了起名这项任务之后把她放到马路牙子上转身跑了。如果指望仅凭一个好养活的名字就能让豆大的小丫头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那确实太难为区区一个名字。幸运的是这个名字带来的狗屎运足够把她送到福利院。她进了福利院扔掉这个名字，像小火箭助推器分离。等到她能跟比她大一点儿的孩子一起用水彩笔乱涂的时候，她在自己配发的衣服上写上了数字217。她用坚决不合作的态度拒绝福利院给她的第二个好养活的名字 ，一群简单的按字母排序的名字远比数字更像编号。她从此叫自己217，并孤身一人以沉默的抗争推广这个名字——这就是说她用拒绝听从召唤的方式对福利院给的名字作出回应、包括吃饭喝水的时候，哪怕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曾用这样的方式成功固化过其他名字：“Lucky！Lucky！嘘，嘘，吃的在这儿，来叫，叫！lucky，答应！好——乖狗狗。Lucky。”福利院没法解释217的含义，既不是福利院分配的集体生日也不是入院日期。成年人总是想找到什么合乎逻辑的出处，他们迟迟不肯承认一个不合逻辑的女孩跟不合逻辑的名字可以形成绝配。最终他们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妥协——217存在于书包、作业本、床铺标签等福利院的各个角落，除了保育员的口头称呼和书面文件：在口头语中她是“那个谁”，她尚且不配拥有相关书面文件。

       “那个谁”，“217”，因为自己昂首挺胸理直气壮毫不妥协的态度，在福利院回馈社会关爱的汇报演出上被选中到儿童剧里扮演女神。刺眼的灯光一打她什么都看不见，背熟的台词基本忘光了，在舞台上拖着脚走。她多大了，她叫什么，她该怎么办，她从哪儿来，她接下来要去哪儿……舞台的光拦得住她的视线但拦不住她的听觉。台下的人在干什么？在提示她的台词吗？在讲解台本批注的“女神”的心理活动吗？她茫然地走了一会儿，意识到他们是在讨论自己。

     人们在台下窃窃私语，窥探神的行踪。

     演出结束后舞台下的观众礼貌地鼓掌叫好，不排除真的有人为一群孩子完全无能传达的剧情落下真挚的泪。比如一个男人。男人被众人簇拥起来，对舞台上横七竖八的孩子进行品评。男人挨个评点，男人将女神放到最后一个来评论。男人对她寄予厚望。男人说：“你那茫然徘徊形只影单又毫无所惧的样子就像……就像游荡于无尽洪荒的尤弥尔！”

     男人的精妙譬喻博得阵阵掌声，像一记重锤落到天平彼端扬飞了舞台上一群孩子组成的小砝码。她眯起眼睛想看清那个人是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表情。舞台的光拦得住她的视线但拦不住她的听觉。她的眼睛只能看到顶灯和面光对面一个模糊的暗影。

     于是217决定从此自己叫尤弥尔。